◆張達明
從工作崗位退下來后,我一直都很排斥單位組織的定期體檢,總怕自己被查出點什么毛病。真應了“怕處有鬼”這句話。前年體檢時,我被查出了膽囊息肉。醫生告訴我:“雖然息肉直徑小于1厘米,但它還會繼續增大,再定期觀察觀察,如果發現息肉直徑大于2厘米時,就必須進行手術,否則就會有癌變的危險。”而在去年體檢時,膽囊息肉直徑竟然超過了2厘米。這次醫生不容置疑地對我說:“還是盡快做膽囊摘除手術,不然會對你很不利。”醫生的話,讓我頓時壓力山大。說實話,從小到大,我不僅沒住過院,更沒有“挨過刀”。體檢后,我開始發瘋般地詢問所有自己熟悉的醫生,結果均是“建議摘除膽囊”。我實在害怕“挨刀”,又最后詢問了同是醫生的堂哥,他也算是這方面的專家。在仔細看過體檢報告后,他沉吟了一會兒說:“還是下決心手術吧,不要怕,這個手術采用的是微創技術,基本上沒什么痛苦。”
堂哥的話,讓我最終艱難地下定了摘除膽囊的決心。我決定手術在縣中醫院做,那里不僅醫生熟悉,環境也舒服。手術前幾天,我找到和我關系很好的院長,他無比輕松地對我說:“這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手術,半個小時就可完事,然后你就可以走著回家了。”我懷疑院長是在給我說寬心話,就問他:“照你這么說,手術時我一個人就行了,也不要家人來陪護了。”他笑了,說:“陪護還是必要的,這時候你老婆就要派上用場了。當然了,也可以把你妹妹叫來,到時也是可以幫你一把的嘛。”
和院長的談話,讓我心里松快了許多,接下來便是住院等候手術安排。雖然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,但真正到了上手術臺的那一刻,心里還是不由得一陣陣發緊。在看到兩個護士推著手術車來接我進手術室時,我竟然緊張得語無倫次。
進了手術室,一位很熟悉的醫生在和我聊天,一位護士在旁邊給我輸液,不知不覺,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。也不知過了多久,我忽然覺得眼前一道紅光閃過,接著便聽到有人說:“一切搞定!”然后就暈暈乎乎被一干人呼啦啦推到了病房,又七手八腳將我抬到了床上。護士在幫我輸上液后,一旁的醫生對妻子和妹妹叮囑,要不停地叫他,千萬不要讓他睡著了。
迷迷糊糊躺在病床上,我感覺從未有過的乏累,真想美美睡上一覺。可妻子和妹妹就分坐在我得兩邊,妻子一聲接一聲地呼喚著我的名字,妹妹一聲接一聲地呼喚著“哥”,兩人的聲音此起彼伏,生怕我一覺睡過去再也醒不過來。妹妹后來對妻子說:“我哥從手術臺回到病房后的兩個小時,我一聲接一聲地叫著‘哥’,把這輩子的哥都叫完了。”
其間,院長來看望我,我與他打趣道:“你不是說做完手術后,我自己就能回家嗎?”
他笑著回應道:“看你當時那膽小的慫樣子,我不那么說能行嗎?實話實說還不把你嚇個半死?”
住院一個禮拜,醫生便讓我回家療養,并叮囑了注意事項,尤其不能久坐。可我沒有聽醫生的話,剛回家就坐在電腦前寫起了文章,一坐就是幾個小時,現在竟落下了腰疼的病根,這個教訓實在太深刻了。
一個月后,我又做了一次手術,這次純粹是自找的。當時,內弟感覺心臟不舒服去醫院檢查,說是計劃做心臟支架介入手術,我和妻子去看望。在等待內弟做冠狀動脈造影結果的空隙,我卻“節外生枝”地對妻子說,等內弟結果出來后,我也想做個冠狀動脈造影。妻子想了想說:“做一下也好,心里就踏實了。”內弟的冠狀動脈造影結果表明,他的心臟沒什么大礙,不需要心臟介入手術。而我在做了冠狀動脈造影后卻表明,冠狀動脈粥樣硬化狹窄率已經達到了80%,需要進行心臟介入手術。我頓時傻了,妻子卻笑道:“看望我弟弟來了,他一點事兒沒有,卻查出了你的心臟有問題還要放支架,咱這是歪打正著。”事已至此,我也陪著妻子笑道:“我這小心臟平時也沒感覺有什么不適,怎么做了一下冠狀動脈造影,又要上一次手術臺。不過這次也算是萬幸,做到了防患于未然啊!”當下便住進了市中心醫院。
有了前次“挨刀”的經驗,這次再上手術臺時,心里便坦然了許多,嘴里還不時地哼著小調,儼然去赴一場嘉年華盛會。
兩個月上了兩次手術臺,雖說不是九死一生,卻也成為自己人生中最難忘的經歷。手術前,我的情緒低落到了冰點,什么也不想做,看誰都不順眼,甚至有一種天塌地陷的感覺。但在經歷了兩個手術的過程后,我也完全釋然了:既然身體里發現了“敵人”,那就斗,斗得過,則斗,斗不過,則與之和平相處。
很欣賞一位同齡朋友的體會:“退下來后,先把身體里的那些殘渣余孽拾掇干凈,再去見想見的人,去想去的地方,去做想做的事情,去吃想吃的東西,去讀想讀的書。”有人曾說:“我們曾如此渴望命運的波瀾,到最后才發現——人生最曼妙的風景,竟是內心的從容。”從容,是一種人生態度,是紛亂事物中睿智者的冷靜,是坎坷人生路上瀟灑的微笑,是把握人格走向的執著與堅實,是情趣與精神的隨意揮灑。從容不是隨波逐流,不是躲避苦痛與不幸,也不是輕易順從強悍的命運,而是把握好生活節奏,要生活順著自己,不要被生活所牽引,昂起頭,直起腰,且行且歌且從容,把每一天都過得充盈豐盛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