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張紅

讀殷世江《岳父下棋》，感喟力透紙背的父子情。一直有個念頭，寫寫自己“萬年寬”岳父楊勝利，終是“水到渠成”。

棋如人生，我愿為卒，或許是岳父最好的寫照。單就撫育五個子女成長，不得不默默負重向前，精神矍鑠、小心為人，笑容可掬、左右逢源，始得“萬年寬”長留心間。

從重癥監護室送回老家鵝池，全家擔憂。一切都按岳父要走的節奏在推進，妻弟出資突擊七天完成木屋的主體，是清香、是孝心、是順心，定格了他回到新家的左顧右盼。

深夜，妻子電話驚醒昏睡中的我，說深度昏迷的岳父記掛我。車飛心漂，親人聲聲呼喚，只有一滴淚珠右眼掛；難舍家人，頑強的生命力讓他又支撐了三天。難熬的三天，親情無數次放大、浸潤著家人們不悔的過往。

坐夜當天，靈堂里的人漸漸少了。獨自為岳父燒了兩個小時的紙錢，不時深情凝望遺像，木訥的我喃喃自語，一次次追憶，念著他的好，岳父別走萌生心間。

妻子家是半邊戶。郵電局上班的岳父分得一間一廚的小房，擁擠、簡陋，卻是子女蹭飯的福地，幸福感爆棚。若遇女婿和外孫來家，岳父的保留節目，總是要到附近小店輪流端牛串皮、燒白、粉蒸排骨，害怕沒有招待好。習以為常，心安理得，回想仍然是感激。

曾經幫岳父送貨到車站，既要找司機說好話，貨多人又累，的確很辛苦。基本上兩個月要到咸豐拉一車酒，川交車來回十多個小時，那時路爛，顛簸如坐過山車，下酒和分裝又是重體力活，一次又一次渾身垮架。但為了家庭，岳父一咬牙，一做就是幾十年。也許把心思投入家庭的緣故吧，帥氣、寫得一手好字、業務熟悉能力又強的岳父，平淡如真。

一個家庭難免磕磕絆絆，拌點小嘴，甚至吵點小架，也屬正常。記憶中，岳父從不說女婿和兒媳婦的不是和不對，常是當面批評教育自己的子女，苦口婆心地勸說要把家庭維系好，他完完全全成為子女家庭和婚姻的粘合劑。言傳身教，岳父岳母的愛情，雖沒有轟轟烈烈情節故事，卻有日常生活相互關懷備至的細節，成為我輩效仿的楷模。

岳父和我是忘年交，相互之間可以傾訴，也善于聽取對方的意見。無數次的第一次凝固濃濃的父子情，第一次見面在郵局小屋一起煮飯炒菜，第一次共同為負氣不回家的妻弟忐忑不安，第一次一起坐飛機到海南、醫院搶救有驚無險，第一次討論給外孫結婚的禮金……還有好多好多的不能忘卻的第一次讓我淚流滿面。

說岳父是鄉賢毫不為過。為人低調務實，岳父母雙方家族大，內侄外侄們敬重有加。鵝池老鄉常在他城里家走動，總是一杯熱茶伴著家長里短，幫人捎錢、替人帶信，力所能及資助他人，口碑甚好。老家搞開發和建設需占用土地，從來都是積極支持，有矛盾糾紛主動參與協調，自稱楊同志還是有奉獻精神的。

新砍的畢直杉樹作主杠，不要副杠，心里還有點小顧慮。尤其是上坡行進百余米、山路陡峭，親人五十余人，硬是獨杠送上山，真有龍抬頭的氣勢。

葬禮很順利，走得很體面，這些都不是錢能辦到的。好人的福報，源于岳父一生對人友善、樂于助人的好品格，源于親朋好友尊重與付出。

然勢不能左右，親人雖盡力，您還是與我們永遠分離。情一定固化和延展，無法阻止悲傷，內心最深處有悸動揪心的吶喊一一岳父別走，讓我們再去買一次濯水面條，因為親情無法帶走。

筆已濕，淚未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