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王金玉

婉約是什么?請看當今最直白的情話“我愛你”三個字，古人怎么說?元稹說：曾經滄海難為水，除卻巫山不是云;柳永說：衣帶漸寬終不悔，為伊消得人憔悴;顧敻說：換我心，為你心，始知相憶深;湯顯祖說：情不知所起，一往而深;李商隱說：直道相思了無益，未妨惆悵是清狂;范成大說：愿我如星君如月，夜夜流光相皎潔。古人們說情話，深情蘊藏，不著一個“愛”字，而盡得風流，這就是婉約。

這里單看南宋一婉約詞人吳文英，他和周邦彥并稱，人稱“前有清真，后有夢窗”。吳文英感傷秋思詞《唐多令·惜別》：“何處合成愁，離人心上秋。”什么是愁?“愁”字一拆開，就是離人心中的秋天。明月照高樓，正是賞月好時候，然詞人不愿登樓欣賞，怕就怕明月勾起千里相思;空靈懷古的《八聲甘州·靈巖陪庾幕諸公游》：“問蒼波無語，華發奈山青。”懷古為傷今，問是什么主宰著歷史的興亡?是什么主宰著時光?蒼波無語奈山青;凄涼冷清的《浣溪沙·門隔花深夢舊游》：“落絮無聲春墮淚，行云有影月含羞。”柳絮無聲落地，仿若是春天流下的眼淚。行云被輕輕地遮住，仿若月亮也羞澀了。明明是暖春夜，卻為何如冷秋;委婉凄絕的《浪淘沙·燈火雨中船》：“往事一潸然，莫過西園。”客居他鄉，想到往事，淚水漣漣，再也不要經過西園了，那里再也沒有佳人的身影;傷感羈情的《鶯啼序·春晚感懷》：“念羈情、游蕩隨風，化為輕絮。”傷心千里江南，怨曲重招，斷魂在否?客居他鄉，飽受思念之苦，怕就怕漂泊的時光，身邊沒一個安慰的人;雅致的《望江南·三月暮》：“人去秋千閑掛月，馬停楊柳倦嘶風。”佳人走了，秋千空了，自己也無心賞月。拴在楊柳下的馬兒卻想再嘶叫了。如果真愛一人，千萬別放她走，否則后悔莫及;閑情逸致的《滿江紅·翠幕深庭》：“有花香、竹色賦閑情，供吟筆。”花香、竹色中，與友人們吟詩作賦，十分閑適。平生快事，與友人一醉方休。

而今，喧囂擾攘的城市，最美的風景便是有一間風雅的書屋，捧書而讀，打破時空的界限，與古人相會在字里行間，一見傾心，不忍釋卷，讓自己身心有陪伴和皈依。與文字相得益彰，常常心發奇想，要飛越關山，夢回唐宋，借過去歲月中的某個場景或片段，重開人生，另活一場。和白居易在潯陽江聽琵琶聲，和蘇東坡一起重游赤壁，和王安石一起拼命讀書，和杜牧一起在巖下喝酒，和趙師秀一起閑敲棋子落燈花。尋風流先輩，找良師益友，與他們混在一起，在遙遠的風景里，過著婉約而清爽的生活。